其实,我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刺绣,而是画画,因为画画可以留住美好,春绿江南、秋染霜林,阵雁当空,离人缠绵的人间美景尽可跃然纸上存留画中。直到“十五泣春风,背面秋千下”的年龄,我还沉浸在画画的梦想中,对刺绣一无所知。

现在回想起来,启蒙我学习刺绣的老师应该是我姥姥。姥姥出生于清朝末年,人长得真漂亮,村人都夸她是技良美人。姥姥心眼好手艺更好,讲起手艺活来,精神气都出来了。姥姥快九十岁时,说到刺绣,仍然神采焕发如数家珍。记得她曾说:“瓜皮帽,帽子边沿有前宽后窄,帽子边沿绣上自己喜欢花样,中间订上小宝石,有多漂亮啊!”说到高兴时,脸上竟然泛起羞涩的红晕。“本来人漂亮,带着漂亮帽子,穿着自己人绣的漂亮衣服,真是美得酔人啊!”姥姥的言语如同一支无形的画笔,在我的心中,画出了人生的美好画卷。可接下来彻底颠覆我最初的画画梦想的,却是我的祖母也就是我的奶奶。

记得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,学校放假了我去奶奶家。进了家门,奶奶欢喜地看着我,从头到脚打量半天,眼睛高兴得眯成了一条缝,最后握着我的双手端详着说:“怪不得你姥姥说‘俊手巧活来’,看俺孙女这双手,就知道是个灵巧女。孩子你长这么大奶奶还没送什么礼物给你。今天奶奶送样东西给你。”说着奶奶从里屋取出一布包递给我。我小心翼翼打开一看,懵了。这不是绣花剪子吗?那把小小绣花剪子,那么小巧好看,在我掌心里翻过来、翻过去看,心里面喜欢极了。我又一次想起姥姥绣品,那开着碎花的瓜皮小帽、龙飞凤舞的对襟布衫、粉蝶翻飞的绣鞋、吹箫踏月的才子佳人……一时间美妙的情景浮现在眼前,我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。

从那以后,我便开始了刺绣生涯。刚开始,先从针法学起,最简单是平针,但是当拿起针来,手就不听使唤,小小绣花针力量真大,手比你大多了,却掌控不了你,较上劲了,白天练、晚上练,那时还是煤油灯。其实就想让剪子在手里多用用它。绣不好剪掉重来,又绣不好再剪掉,这样反反复复,半个月过去了。突然有一天,绣的时候再没有用剪子修改过,并且绣得齐整鲜活。奶奶看着我绣得出神,没有打搅我。抬头看见奶奶满脸笑容,会心笑了……

那段时间我才体会到刺绣的乐趣,我觉得我的刺绣工艺只是刚刚入门,接下来的工艺会更深更难。

文/金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