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提到我国古典文学的时候,《红楼梦》一定是绕不过的一座丰碑。

作为封建时代从女性视角看待社会关系的作品,无疑是有相当程度的“反叛”精神——清代更是被列为禁书。

性一直是儒家文化的禁忌词,这与其思想中的“父权”主体制度分不开,这种父权至上的思想,在封建社会统治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

《红楼梦》书中作为有“反骨”意义的划时代作品,其中对于男欢女爱的情节描述,更是让人脸红。

作为人的原始欲望之一,性欲可随着爱升华情感,成为平淡生活的调和。

也可令人放纵沉沦,丢失理想和斗志,枯骨留存。

贾瑞——淫心不死终成镜中骨

贾瑞是《红楼梦》中贾府远房玉字辈子弟,父母很早过世,由祖父贾代儒教养。

冷子兴曾评价红楼梦中纨绔子弟居多,贾瑞也不例外。

本来祖父贾代儒又是家族私塾的老师,对贾瑞的管教严格,禁不住周遭都是些花花公子,贾瑞又是青春如火的年纪,只能偷摸去嫖。

正所谓物极必反,自从宁国府见了王熙凤一面——更是淫心大起,最终甚至丢了性命。

在贾敬寿宴的当天,王熙凤喝完酒后在宁府园中看景,贾瑞偷摸溜出来打算调戏一番。

他谄媚地说道,大概是自己与凤姐有缘,刚想找个清静一点儿的地方,就碰到嫂子出来,最后还反问这不就是有缘吗?

一边说着,贾瑞的眼睛还忍不住地乱瞟。

王熙凤何许聪明,自然是一眼看出来贾瑞的小心思,但是圆滑如她,还是对贾瑞一顿夸赞,说了个场面话打算离开。

成年人的世界,本就是听话要听弦外音,对于贾瑞的试探,凤姐给足了面子。

事实上,我们生活中见过的拒绝声都很少会直接赤裸地抛给当事人,在机关算尽的贾府中更是如此。

贾瑞试探不成,就应该浅尝辄止,这才是明智的做法。

然而,贾瑞是怎么回答的呢?

他顺道就试探单独见面的机会,问王熙凤单独去嫂嫂家请安怎么样,还大胆调戏地说了句只怕嫂子年轻,不轻易见人。

在那个封建社会中,对嫂子说出这种话,可谓是大逆不道了。

听不出拒绝,尽情表达自己带有挑逗性的话语,说贾瑞不识好歹,可真一点不过分。

王熙凤对于这样的话语,自然是以席间敬酒为由打了圆场离开了,然而走时却故意放慢脚步,给贾瑞一种暧昧的错觉,但她此时的想法却与表象截然相反。

在贾瑞走后,凤姐先是总结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,更用上了禽兽这样的词语,可谓是厌恶到了极点。

最后甚至扬言让贾瑞死在自己手里。

由此凤姐的狠毒和城府也可见一二。

凤姐作为在贾府周旋多年,处在人际关系旋涡中能得心应手的代表,贾瑞此举可谓是真正自己找死了。

贾瑞后来又色胆包天,私下去找了凤姐几次。

在听到丫环的禀告后,凤姐回道等他来了,我自有打算——这时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教训一下贾瑞。

接下来凤姐故作姿态,在贾瑞拜访后以更加暧昧的言语挑拨,贾瑞连第一面的拒绝言语都听不出来,自然是信以为真。

第一次凤姐约定晚上在西边穿堂相见,贾瑞白白等了一夜,虽然这次之后贾瑞明白是凤姐戏弄他,但是淫心和欲望已经战胜了理智,仍旧赴了第二次约。

这次约会地点在王熙凤房后的空房中。

等他的却是凤姐安排好的贾蓉和贾蔷,自然而然是被百般戏弄,还写下了两张50两的欠条。

然而,作为《红楼梦》中淫字致死的代表人物,事情还没有结束。

经过两次事件,贾瑞已经不敢再去找凤姐,但是色心已起,哪那么容易浇灭,每日只能用手指解决那“消乏”之事。

长此以往,加上蓉蔷二人的债务,很快身体吃不消生了大病,百般治疗也没有效果,终是丢了性命。

有件趣事,贾瑞在离世前,有一个老道人给了他“风月宝鉴”,并且叮嘱只可看镜子背面或可活命。

谁知背面是骷髅,正面却是王熙凤巧笑美目地在勾引他,贾瑞一直色心不死,病入膏肓仍不悔改,在镜里和凤姐云雨,最终丧命。

其实,风月宝鉴更像是作者对于贾瑞事件的深层拷问,沉迷性事的结果就是一堆白骨,可惜贾琏走到最后一步仍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,最终死在了自己控制不住的欲望中。

鲍二媳妇——偷情被抓无奈上吊

鲍二是荣国府男仆,也是一个无力反抗任何事物的底层人物,而其妻子在王熙凤生日这天与贾琏私通,不承想被凤姐撞了个满怀。

贾琏一直也是风流成性,与鲍二媳妇私通已久,在凤姐忙着酒席间推杯换盏时,她与鲍二的妻子在家中寻欢。

不过凤姐喝多了提前离席,又看到正在打算通风报信的丫环,一番逼问,自然是发现了这一档子事情。

更让凤姐怒火攻心的是,她在门外将二人的密语,听得一清二楚。

作为一个下人的老婆,鲍二媳妇竟然咒骂凤姐死了就好了,顺带还提了一嘴将平儿扶正的事情。

作为凤姐最信任的仆人,平儿被提及自然也是对自己有所不满,更让凤姐怒不可遏。

凤姐本身就是一个八面玲珑,工于心计的女人,她的圆滑隐忍才有今日的地位,多少人敬她,畏她,可想而知,突然听到一个下人如此说的心情。

接下来,就是一场凤姐撞破的大闹戏,最终虽然经过贾母的调解算是止住了凤姐的面子,但是鲍二的老婆回家要经历什么也可以想象。

其实在府中,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情,大家都心知肚明,只是暗地里与放在明面场上的区别,贾府多纨绔子弟,风流情事私下做可以,放到明面就成了对于环境与教条的挑衅,一定是要自食其恶果的。

最终,鲍二媳妇又能有什么好下场,书中只写她上吊自杀了,贾琏给了二百银两安置后事,鲍二自然是正中下怀。

其实以读者的角度想想,那个封建体系中,老婆的丑事被发现,男人自然脸面无光。

其中,鲍二对自家媳妇的毒打是少不了的,更有直接逼死的可能。

因为贾琏的银两置办后事与重新婚娶都完全足够,鲍二又怎么想不到呢?

鲍二媳妇作为书中不起眼的角色,死在“性”的主题上,也是借这个点透出贾府的各个阶层欲望与利益的混乱纠缠。

而小人物本身就在暗流涌动的府中危机四伏,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,就是鲍二媳妇的下场。

可以说鲍二媳妇的死不是第一个,更不会是最后一个。

在复杂的阶级体系中,夹着尾巴做人是做好的选择,相反,放任欲望生长蔓延,就是自己走向毁灭的过程。

秦钟——馒头庵得趣食恶果

秦钟是秦可卿的弟弟,《红楼梦》书中人名都大有考究,秦钟的谐音更加明显——情种

秦钟对于书中主角宝玉看待性,看待情的认知,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,从其姐姐“情可情”到弟弟“情经情”,可以说正是姐弟二人启蒙影响着主角宝玉对于性的认知。

在姐姐秦可卿死后,他和宝玉跟随着宁府的队伍送殡,晚上在馒头庵歇息。

由于早些时候秦钟便与尼姑智能儿在私下里接触颇多,互生好感,宝玉还打趣地说,他曾经看到了秦钟偷偷搂着智能儿的时候。

这亦为接下来的事情埋下了伏笔。

到了夜深,青春躁动的秦钟不依不饶地来找智能儿,一见面便开始行非礼之事,智能儿自然是羞愤地要叫喊。

但是作为佛家禁地,加上其身份特殊,自然是不敢过多反抗,

随着秦钟的纠缠,智能儿的半推半就,终究是在馒头庵中秦钟做了情种之事。

这也只是开始,秦钟在被宝玉发现后,不仅不调整节制,反而说通宝玉求凤姐在馒头庵多留几日,期间种种贪恋,自然无须多言。

秦钟从小体弱,在郊外出来就染上了感冒,再加上这几日的过分贪欢,生了一场大病。

智能儿在尼姑庵中不见了秦钟的音讯,自然焦急出来寻找,却被秦钟的父亲秦业给撵走了,秦业还因为这事儿气得一命呜呼。

秦钟在病床上听到这些烦心事儿,病情加重,不久之后就去世了。

秦钟与贾瑞不同,不是那般不明道理的榆木,在弥留之际更是留给宝玉一句话:

“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,我今日才知自误了。

以后还该立志功名,以荣耀显达为是。”

这也是作者为数不多想借书中人物之口说出的话:情欲的过分贪婪,必定自误,有限的生命和精力应该放在有意义的奋斗价值上去。

当然全书本身就是对当时价值体系,功名奋斗的否定,但是以当时封建体系的人物认可的有意义的事情而言,立志功名无疑要比声色犬马有意义得多。

红楼梦中这三个因为性欲而死的人具有很明显的代表性,贾瑞的家道没落,是落魄子孙;鲍二媳妇是真正底层的下人,基本没有话语权与选择权;而秦钟是相对富裕的官宦子弟,从小娇生惯养。

三人不一样的阶级,却是一样的沉沦欲望,最终因此丧命。

贾瑞到死都悟不透求生之道,看着镜子正面的凤姐幻想纵欲,这一点秦钟就显得聪慧好多,他给宝玉的警语,也像是说给逃不了世俗的普通人忠告。

而鲍二的媳妇作为封建时代的女性,死后不过二百两银子的价值,就落了个大家都欢喜的结果,本身就是封建社会女性处在一个悲剧的环境中的直观体现。

不同生命的纠缠毁灭,欲望的沉沦对人品质的摧残,在作者笔下一览无余。

战胜过分的欲望,控制和节制自己的欲望,做明智君子,贪图风月宝鉴的正面时,不如想想背面的骷髅。

参考文献:

《红楼梦》中的性政治研究

《红楼梦》原著第十二回、十五回、十六回、四十四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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